《印刻文學生活誌》2015•二月號:張貴興──鉛色雨林的青春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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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報告】安靜地漫漶 /副總編輯丁名慶

因為那隻小小的鳥,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所有的影像都凝固了。她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他的慾望,他無聲無息的,又巨大又黑稠的慾望,像潛向岸上獵物的水中鱷,悄悄逼近她的腳下。她感覺到了,她從他眼中看見那慢慢靠攏的水紋,他的嘴唇開出一朵又一朵漣漪。她從他波浪般的黑髮看見惡水上的風暴。

六萬餘字的張貴興小說新作(本期選刊兩萬餘字)第二遍讀到這裡,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小說中那樣一個藉詩詞典故隱密地指涉自己在愛情之前缺乏行動力的父親,對於女兒與其他男孩之間的親密關係,不顯山露水的妒恨。(但其實我們家小美眉才四歲,但她每次僅僅幾步之遙的回望,很不可思議都會讓我有心痛之感)

在那樣的安靜之中,或者之外,一對青春小兒女逐漸同調的心臟在各自的纖弱胸腔裡劇烈跳動著,但滿世界必然是喧鬧不已的,時間並未暫停,仍依其宇宙規律既緩慢也迅疾地前行,迎接、吞沒萬有也折舊、拋棄一切,如張貴興曾描述他北婆羅洲故鄉淹漫過村鎮、把吊腳樓都變作擱淺的蚱蜢小舟的氾濫惡水,滲流著絲絲縷縷無處可去(卻又似眷戀之極的一再造訪)的各種負面情感:恐懼、怨憎、傷害、遺棄、失落……但它們的來源又與雨林中萬物生命相同,都是繁殖的欲望,愛與被愛的欲望。

宛在水中央。在那樣一個幾近遭到(美好的)綁架,或者甘願習慣由此逐日逐月逐年自囚的處境中,彷彿形成一個節慶般的非日常時空,小說家無疑地已置身其間多年,恆常靜默觀照天地萬物變化,極力遠眺時間與空間的盡處,一如他自己予人的寡言印象。製作這次專輯過程中,我們極難得地邀得小說家入鏡,背景裡鑄字行的字架上那一排排喁喁喃喃卻綴不成訊息的鉛字群,既癡癡等待被撿擇、賦予意義,本身也具現了流亡與離散的物質或者歷史的質地。

這幾年網路上隔段時間便流行起一類占卜軟體,「代表你過去/未來一年的一個詞(或中文漢字或日本漢字)」;不問世代,人們對於文字之於命運如何連結的好奇,不言可喻。多年後再讀張貴興,最先浮上腦海的總還是個「陷」字,既是無所逃的命運(偏偏他又將那雨林內外的逃亡或尋覓過程開展得如斯迷炫),也是死心塌地的浸淫;更是心有懸念,惦記、羈絆著一個始終要回去的地方(「我永遠的小處女月亮,我的大腹便便宇宙」)。只是不論時間或空間上的回返,都是徒勞了,然而愈是徒勞,也就愈牽動想要在夢中在書寫裡造境、與那一去不返的少年純淨靈魂重遇的熱望。「雨林」於此簡直成為一組巨大的隱喻,直指我們從來尋覓、依賴已久,但也早已迷陷其間不復記認路徑的文字荒塚。

本期的【我的(偽)理想文學雜誌】很適時地邀到了同為馬華作家的龔萬輝,推出《麻花文學誌》,展現稍微不同的雨林綺想;【國際文壇】刊出西班牙作家胡立歐.拉馬薩雷斯出版二十多年後首次介紹到台灣的小說《黃雨》,荒棄小村最後一位老朽居民的獨白,呈現不同於張貴興的抗拒時間敘事;【超新星】楊婕的「房間」系列,則有她時時刻刻返身鏡照的自我黯魂與陌影,玩味對生活的依戀與叛離的距離;【本月小說】陳淑瑤〈採蟬人〉則曲折地酬予曾經歷離散的世間人得以重修舊好的默契與時機。

趕稿這天上午好巧看到小說家林俊頴受訪的一段話:「小說的功用、功德對於作者則是一份安靜的穿透力量吧。」於讀者亦然,所以終能成為一再渴望回返的地方,一如張貴興他筆下和夢裡的雨林。

出 版 社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有限公司 作  者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
書系編號 : 138/第拾壹卷第陸期 頁  數 : 200頁
圖書規格 : 平裝.黑白+彩色.21x28cm 出版日期 : 2015年02月
成陽書號 : 3070000138(ISSN:17289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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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拾壹卷第陸期(2015年02月號)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