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刻文學生活誌》2006.九月號:南都一望──朱天心
【三周年誌念】理想決定命運 / 初安民
 

彷彿要在空中建造閣樓,在水上行走;自空無中召喚萬有,復將萬有納入空無。編雜誌經歷的,其實是種很詭異的時間感與存在狀態──期待一切可能性卻又深深明白一切之無可期待。也可能我們希望透過雜誌展現的,是魔術般能開啟封閉心靈的技藝與層出不窮的變化風景。

三周年誌念。還是不免想聊些打造夢想工程其間的閒話。

 

不論是三年或三十年,我始終好奇,並且讚嘆於那些書寫者,同時也是生活觀察家們,於螢幕之中、紙頁之上創造或重組生活細節的初刻,以及他們於想像、時間、理念,乃至於夢境或愛憎怖懼種種情緒和行為的跋涉航程。看著這份雜誌抵達三年這個時點,我恍神以為自己是那旅驛茶肆中的牽馬斟水小廝,滿心歡喜地迎送每個途經暫憩的旅人,卻也莫名地擔憂著大道來處哪一日趕路的煙塵會突然淡泊稀疏。

三年又宛如一夢:在夢中三十年忽忽而過,彷彿悄無聲息地穿越時代與文學傳統的興衰治亂,回歸第三個年頭恰纔經過的狀態,一切重複,重來。政治和文學環境沒有變得更好或更壞,但對鏡時刻我已鬢髮漸霜,故舊星散;年長些資深些的書寫者、讀者,以及新生代充滿好奇的讀者、書寫者之間,猶有一大片不下於此刻需要溝通──傾訴與傾聽──的地帶。然而這個念頭使我有些神往也略感迷惑:若然這份雜誌真能無風無浪抵達三十年(此時測度卻彷彿有三千光年之遙)後的世界,那時我又將如何看待這最初、最磨人也最迷人的三年?

例如封面上三十七個(加上創刊前號)不應該忘記的名字。我得承認,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我少年時的理想:勤寫不倦,靈感或者說是專注於某些事物和主題的熱情彷彿無有斷竭,將對於創作和生活的瓶頸與焦慮轉化為作品的意志力、能量與技術,「老天爺賞飯吃」。這並不意味著我把他們視作與我們凡夫俗子大殊其異的天才,而我更受激勵於他們的,更是他們對實踐、守護理想的堅持態度。

嚴格講來,「理想」這個字眼多少帶了些虛構的、不切實際的意味。更抽象地說,那應然是一種日常呼吸的節奏,一種需要刻意維持的、不自然的姿勢。那常常也是一種抗拒的姿勢:相對於命運、吞噬擊垮人類對未來想像力的無邊巨力──這姿勢也實充滿象徵:一旦決定啟程,那就是再也不能回頭、還原成原來的生命時態了。

這是三年來我有幸見到,在這台灣這蕞爾小島上觀之最波瀾不驚但絕不該忽略的一段與命運對話的「變形記」場景。這也得感謝三年來先後登場串扮一角、投注作品心力的更多好朋友們和我的同事,他們皆努力讓命運複寫自己的理想,在限制中進行挑戰,而不輕易讓理想被命運扭曲、決定。

三歲,之於一個活生生的人生,不過是個纔開蒙的嬰孩,還不足成為一個疾言呼喊自身存在困境的怒漢;但有此刻翻讀此頁的您的關注與扶持,我堅信我們有未可限量的未來。

特別感謝:創辦人張坤山先生、發行人張書銘先生的信任和授權,是他們,是他們給予了印刻無可計數而源源不絕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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