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童日記
自序

一九六八年,老友馬戈在海外得子,取名「大江」,我以油詩賀之,並希望再來一「大海」作伴,果然幾年之後,「大海」就來了。二○一○年,我在西雅圖么女家中「守鰥」,在她家書架上看到一本以「大江大海」為名的中文書,在「夜未眠」之際就取來看看,豈知看了之後,總是覺得「不是味道」。等回到台灣,又在書店裡看到了大學住宿時代,睡在我上鋪的李敖大師,出了一本措辭剛猛的「書評」。我自詡「飄鳥」,向來愛遊山玩水。李氏書評裡最令我傷心的,是他把那段歲月稱之為「殘山剩水」,唉!「殘山」就「殘山」吧!國雖破「山河」尚在呀!孔子第六十四代孫孔尚任也曾說過「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呢。貴就貴一個「真」字─我敢「掛保證」,我這段難以「丟掉」的「舊境」,絕不會「騙人」。為了適應摩登一代朋友們的胃口,我用說故事的體裁起頭和收尾,算不得「媚俗」吧!

 
「故事」的前一半,曾在「萬歲評論叢書」中發表過,時間是在一九八五年五月到同年的十月底。「萬歲評論」是一本「月」書,由李敖「主導」,由於每期都被查禁,以致流傳並不廣。當時登出來的名稱叫「陳橋夢迴錄」,這是李敖自作主張,把我原來的「難童日記」給「動了手腳」。李敖在念高中的時候,作文曾經被老師改過,後來又被他改了回來。如今「改人者人恆改之」───我再把它改了回來。為的是我這個人生來雖然不夠聰明(我非「智者」),卻不愛做夢(「無夢」)。可能是「李主導」一時大意,忘卻了當年在景新漢主編「文星雜誌」的時候,還曾採登過我一篇叫「夢鄉國」的反浪漫的「無夢論」呢。

不過,無論怎麼說,還是得感謝「李主導」。在那半年連載的篇幅裡,他還為我附加了一些珍貴的歷史圖片,以示「童言不虛」。此外,對他不得不說聲抱歉的是「童年」還沒過完,日記就戛然停了下來。說來說去,正像他在我另一本小書裡,一針見血地說出我這個人「失之疏嬾」───李敖評人一向是入木三分。


除了我個人之外,在這本書裡占去最大篇幅的就是母親了。她是十九世紀最後兩年出生的人物。她老人家一輩子沒進過學堂,卻給孩子們帶來了扎扎實實的「身教」,這身教也常被稱作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她的遺像,至今還高掛在我個人書房的牆壁上。我真想告訴她──她那段「苦盡甘未來」的日子,終於被我老老實實地整理出來
了。對了,「善意」和「美感」還是其次,「老(真)實」可是最要緊的了。老媽曾一再叮嚀我們──人千萬可不要說「瞎(謊)話」。在我剛剛跨過「童年的門檻」時,英文老師就告訴過我一句進口銘言: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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