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賽貝德32
時間的魔法

一日,一日,又一日。
報紙和牛奶按時送抵大門,郵差總是大聲說日安!光影落在桌燈前的燈罩上,就快是下午茶時刻;那是秋冬日光短照的時節;一到夏天,長長的日影在書桌前久久的駐留,時間變得緩慢而悠長,日子變得孤單而寡味。
伊賽貝德倚著窗聆聽走廊盡頭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露西亞的內八字,腳板著地略帶遲疑,側肩的背包讓她的身體在走路時微微前傾,步伐因此有了輕重節奏,老遠就能辨識她的到臨,甚至能從步伐的快慢聽出她的心情;快樂的時候,她的腳尖提起腳步跳躍,疲累的時候腳跟沉湎湎在地面拖磨。
伊賽貝德每天總是皺著眉頭醒過來,天還黑著呢!隔鄰老先生清晨按馬桶嘩啦啦的沖水聲,固定是她一天開始的序曲。
初冬的天色亮不起來又暗不下去,曖昧難分,晨昏莫辨。她習慣在房間裡收拾衣物,穿好鞋襪,隨時準備著要出發,彷如遠方海岸港口有渡輪即將啟航,她站在窗前眺望、癡想,用一種深邃悠遠又期待的神色。
書桌前有本黑皮記事簿,腦子裡有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就在上面塗塗寫寫,都是些瘦長歪斜,集體左傾的怪異字體,不是象形甲骨也非拉丁外文,最可能是腦海裡閃現的浮光掠影,她所極力要緝捕歸案的潛逃的意識片斷。
大部分時候,她坐在窗前喝茶看窗外的天色,生活就是不斷醒來再過同樣的一天,她已經無法分辨昨天、今天;重複而單調的作息,使時間失去日月星期,只剩下季節與冷熱,時間以如此鬼祟的步伐侵蝕著她的內裡器官,頑固而執著的伴隨著她每天的二十四小時……。
一定是時間施了魔法,以及鏡子的奸險和惡意,原本纖細窈窕的青春女子,不知不覺就成了慵懶嗜睡的婦人;伊賽貝德不喜歡鏡子,總是迴避和鏡子打照面,那是她逃避一切不想面對事情的方法。

 露西亞:
時間都去了哪裡?我睡這麼多,那睡夢便成了我的生活。夢比醒更真實。
夢裡,有一條河流,河面上粼粼波動的水光是晃蕩流動的書法,河底是閃爍的金沙,四周黑黝黝,只在遠處泛著幽藍晦澀的光影,夢裡不用眼睛,夢是黑白的;但是,醒來我就看見蝴蝶黃色的翅膀,停在灰藍的背景裡……
我為什麼在這裡?而不是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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