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之愛
第二章 女孩情事
部落第一神箭手馬力範失蹤七天又醉倒荒埔,被西卡兒一行人找回來的消息,很快地傳遍整個部落。關心的,好奇的,無不利用上工下田以前繞往巴拉冠探視,但奇怪的是,看起來早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馬力範,在被帶回巴拉冠沒多久又消失無蹤。

按理說,馬力範是單身漢,住宿與平時出沒的地方是在巴拉冠,平時清晨醒來的這個時候,他第一個去處一定是到他接受成年祭儀時所拜任的教父家裡,詢問有無其他差遣;隨後才回到生家看看有無其他需要協助的事兒。但一個上午,巴拉冠除了奉命處理雄水鹿的青年,沒人知道馬力範何時不見了,也沒有人在其他地方發現他的蹤跡。這情形令部落人大感驚訝,除了不明原因的爛醉,關於他失蹤、出現又失蹤的事也引起議論紛紛,不論旱作田裡,或者部落中沒出門的三五成群,話題也多半圍繞在馬力範身上打轉;連忙著處理巫術儀式整備工作的一群女巫,也無可避免地陷入這樣的討論。
 

這是坐落在部落西邊的一座家屋前的院子,院子西邊矗立著綠黃牆面似的刺竹叢林,院子東邊一棵大茄苳樹下幾個婦人聚集著閒聊,手中還不停地各自忙碌。梳理苧麻纖維的,縫補壓有圖案的羊皮隨身袋的,既忙碌又舒緩地口嚼檳榔,妳一言我一句地說笑著。而三月初春近中午的陽光斜下,有幾分慵懶,卻清晰地在院子地面上剪出陽光與樹蔭的分隔線。

「妳們看,這個馬力範會躲到哪裡去?」一個聲音粗冽刺耳的婦人忽然這麼問著。

「誰會知道?忽然消失又突然爛醉回來,我記得他不是這樣的年輕人啊!」一個婦人暫時停下手中的活計,頭也沒抬隨口應了一句。

「他的確不是這樣的人,從小看著他長大,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八成是受了什麼委屈!這個孩子唷!娥黛啊,妳倒說說看,也許妳知道這幾天他是去了哪裡?」另一個婦人眉頭緊皺著,聲音顯得頹喪,臉上盡是憂慮。

「妳就別擔心了吧,他是怎樣的人,妳當人家姑媽的還不清楚?過些天他自然會調整回來的!」娥黛粗冽的聲音,因吞嚥了一口檳榔汁而稍稍溫潤正常,聽起來也有幾分安慰人的感覺。

「不是我急,妳們想想,馬力範受重傷養傷了兩三年,好不容易傷好了,也開始活蹦亂跳地拉弓射箭,正想替他找個女人成家,他居然就失蹤,然後又爛醉回來。換了誰當他家長,誰都要緊張了,我就想不透是部落哪個女孩子欺負了他?」那婦人聲音稍稍提了氣。

「看妳說的!部落女孩搶著要討馬力範過門都來不及了,誰會欺負他啊?」娥黛幾乎是拉高聲音地說,而她的話引來其他人的注意,有的停了手邊的活,有的轉過頭看著她。娥黛的話,幾乎沒人異議, 但眾人也幾乎同時被娥黛挑動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妳們幹嘛這麼看我?」見眾人望著她,娥黛楞了一下。

「娥黛,妳說,馬力範這個萬沙浪,是不是真的跑回塱嶠去找多比苓?」一個美麗端莊的中年婦女開口問,語氣輕細柔和。

「唉唷,伊端啊,妳問得真好啊!這種事妳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妳還裝蒜問我?」

「唉!我的確是這麼想,但是,馬力範真要這麼做,我還真是要為他鼓掌呢—對感情這麼認真的男人!」伊端說,露出了表情愉悅,嘴型稍稍向兩側上揚。「不過.....」

「不過什麼?」

「照這個樣子看來,馬力範應該是回去了塱嶠,而多比苓顯然是拒絕了他!除了這件事,我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事可以讓馬力範變成這個樣子!」伊端忽然又輕皺眉頭。

「喝!這種事換了妳我,恐怕也是這樣的答案了!三年前我們離開塱嶠回來,他們兩個之間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當年多比苓的確是對他動了真感情,要他留下來當夫婿,馬力範死也不肯,非要先把我們送回部落不可。三年都過了,布利丹家族在南部發生什麼事,有什麼發展,我們不得而知,也許多比苓討了當地的男人進門也說不定,現在這個死腦袋的馬力範再回去能有什麼結果?就算多比苓不找其他男人,三年的時間恐怕感情也要淡得像溪水,滑過嘴邊只有一陣涼意,誰也分辨不出味道來了。這個笨蛋馬力範唷!」娥黛幾乎是揚起聲音說,叫人耳膜有些發疼。

「妳不可以這麼說馬力範,每個人對男女關係的看法不同,他也有他的想法!」馬力範的姑媽抗議著。

「是啊!當年幸好他堅持送我們回來,要不,我們幾個都要喪命在乎刺林那個鬼地方了!」伊端也趕緊打圓場。

「唉唷!我哪裡是責怪他啊!我感謝他都來不及了。我是心疼啊!這麼好的一個萬沙浪,對感情那麼堅持的男人,這麼有責任感的漢子,我要是還有個年輕女兒,我一定把他搶在手裡的!

不過啊!一個男人一天到晚把部落責任掛在嘴裡,感情這件事能有什麼好結果?這樣也好,把馬力範送回部落,也是祖宗早安排好的吧,讓部落的年輕女人討他過門。」

「唉!看來成家這一件事,我們得替他多費心了!能留在部落也不能說是壞事!」伊端說。

「我看,讓部落的年輕女人先打完一架吧,看誰有本事討他回家。不過啊!現在先把人找回來再說吧!」娥黛似乎是作結論。

「好了!光顧著說話。他就這麼一個萬沙浪,喝得爛醉,躲在貓狗找不著的地方,也不需要妳們這麼多人操心,大家把手邊的事趕緊弄完吧!」一個臉上橫滿皺紋的老婦人開口說。

她是部落十九位女巫的頭頭。三年前因為包括娥黛、伊端、絲布伊三位女巫,連續幾天有著相同的奇怪夢境,最後便是由她和部落首領共同商議,指派馬力範、力達、少馬保護前述三位女巫南下找尋奇怪夢境中的女嬰。最近幾天她又開始作了些奇怪的夢,夢見一種通紅身體的奇怪生物,沒有腳,卻能迅速移動,兩顆大眼睛總是固定盯著某樣東西;沒有尖刃的棍子,總是在發出響雷之後,令水鹿倒地。她感覺這是徵兆,一個可能意味著部落將蒙受災難的徵兆,但又不確定那是什麼。基於巫師的本能,這幾天她總要找機會召集部落女巫,由資深女巫提醒資淺女巫複習相關巫術手法與儀式,並熟悉祝禱詞與咒語,同時製作一些應變的器具準備。

「伊娜呀!您最近作的夢會不會跟當年那個女嬰有關係?」伊端問。

「不知道!我今年都八十九了,什麼奇怪的夢也沒少作過,前一次妳們夢見女嬰,還有些道理,現在這個夢,倒是比較接近我們成巫以前的徵兆。我一個快入土了的老巫師,還出現這一類的夢,你們不覺得奇怪?難解啊!」老巫師停了停,「心煩啊!喂!妳們誰替我搗爛一顆檳榔來吃?」

老巫師聲音出現疲態,轉頭看見一個女巫蹲著正盯住三顆擺在前方的奇怪石子,問道:「絲布伊啊,妳看出了什麼?」

「吃鹿肉啦!」絲布伊答非所問,頭也沒回地伸手收起那三個石子,收進她那油髒的羊皮巫袋,忽然又補上一句:「我們明天再來一次!」

眾人一驚,以為絲布伊暗示什麼,正要問個明白。向南的院子口邊,一隻始終趴著沒作聲的黃土狗,忽然起身朝著路口吠叫。原來是一個「發力甚」 前來報訊,部落首領要大家在下午太陽偏斜過肩膀以後,到巴拉冠廣場一起享用鹿肉。

同樣是陽光斜上肩膀的高度,部落南邊一塊小米旱作田園,五個年輕女孩正圍聚在一棵刻意保留沒砍伐的樹下休息,背簍、圍巾散置在身旁,商議大事似地妳爭一言我搶一句。除了樹蔭底下,三月的陽光似乎已經全然知道,這該是釋放屬於她照射季節應有的溫度。小米田地裡只見腳踝高度的小米禾併雜著野草,競相追逐陽光針梢上的溫度,誰也不讓誰地爭攘抬頭;又說好似地,整片綠禾新芽不理會園中幾棵樹木的遮蔭,一鋪張,便綠遍整個旱作田。

年輕女孩清晨便結伴而來,五個人約好了,今天我幫你一天,明天你還我一日地交換工作時日,期望集中足夠的勞務,以最短的時間疏苗、除去雜草。五人結伴了三天,今天輪到了伊媚小米田的農務,這一個上午已經清理了三分之一,在她們休息位置左側蒸騰而起的淡淡水氣中,還看得見被疏苗整理過的一塊田中,奄奄一息的被拔根而棄的野草,以及疏理過、在微風中狀似哆嗦的一棵棵相隔半個手掌寬的小米禾。

工作儘管有效率,休息時間女孩吱喳交談聲也不曾中斷,笑鬧中一股淡淡的煩惱或氣憤甚至奇怪的氛圍還是偷偷滋長、蔓延。

「喂!伊媚啊!馬力範的事,妳不多說兩句啊?」

「就是說啊!妳跟他那麼要好,他失蹤與又出現的這整件事,妳都沒有說什麼呢!」

「對啊!妳都幾乎住到他家裡了,兩年呢,要是別人早就生下兩個小孩了,就算你們沒有嗯啊哦...的,你們還不會至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嘻嘻,端娜,妳說什麼嗯啊哦...的?」

「唉唷,就是嗯啊哦⋯⋯的嘛,那怎麼講啊!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唉唷,就是那樣啊!」

「那樣?妳做過啊?」

「好啦!阿洛,妳...唉唷,我在說伊媚跟馬力範,妳幹嘛牽到我頭上啊!」

「不是嘛!人家馬力範受傷兩年多,下床尿尿恐怕都有問題,妳叫他們兩個怎麼嗯啊哦...的,難不成要伊媚自己爬...」

「閉嘴!」沒等那名叫阿洛的女孩說完,伊媚喝斥著,「妳們兩個有完沒完啊?愈說愈不像話。什麼嗯啊哦...的,這是什麼話啊?都讓妳們掛在嘴邊了。」

「是嘛!阿洛最愛亂講話了!」

「耶?端娜,妳還敢說,剛剛就是妳說的什麼嗯啊哦...的,怎麼賴到我頭上呢?」阿洛拉高音調,語氣卻沒有絲毫憤怒。

「唉唷,就算是我說的好了,這也沒什麼啊!伊媚雖然沒有我漂亮,但是配上馬力範也沒差啊!都幾歲了,四下無人嗯啊哦...的,也正常不過了,可惜啊!那個笨蛋馬力範!換了別人,早就...」

「都閉嘴啦!」伊媚隨手抓了把草扔去,阻止她們繼續說下去。但倆個一開始就決定要消遣伊媚的女孩,卻沒打算停下來。

「喔!妳閉嘴啦端娜!人家...不要嗯啊哦...的...」阿洛忽然嗲聲半瞇著眼、臉頰朝前斜歪著一張臉說,臉上儘是曖昧。

「喔,馬力範,你個大笨蛋,豬頭,人家跟著你端湯弄飯、打水掃地的給你當下人兩年,你居然沒有跟人家嗯啊哦...的,真是眼睛糊了飛鼠屎,浪費了人家兩年的青春...」端娜也變了聲,做戲似地斜睨著眼睛。

「不!三年...」阿洛誇張地拉長音調又補充說。

「閉嘴!妳們兩個有完沒完啊?」伊媚作勢撲上去抓人,惹得那兩人往外逃開,五個女孩的笑聲染遍整個小米園。

近中午時間,鳥禽躲避陽光,倒像是識趣地將這一整片田園,以及周遭的樹林、竹叢留給這些年輕女孩揮汗與歡笑。這五人除了阿洛、端娜、伊媚,還有慕雅以及始終跟著笑、不多語的路格露。而笑鬧中,一股微妙的情緒還是悄悄地佔滿了伊媚的心房,令她眼眶濕潤,在背過眾人的剎那,她心裡輕輕地「呸」了一聲,氣自己不爭氣。
伊媚從不迴避自己喜歡馬力範的事實,但那心高氣傲的馬力範始終沒把她放在眼裡,她清楚,也並不以為意;畢竟,馬力範沒有對誰表示過喜歡的言語與情緒。不說別人,眼前的路格露,這個讓部落女孩心裡暗暗嫉妒又忍不住讚美的美麗女孩,也沒聽說過馬力範在言語或其他方面的有過任何暗示或明喻;即便最近一年路格露因為其他的理由跟著自己幫忙照顧時,馬力範也當她是空氣般不存在。顯然馬力範要的不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但那又是怎樣的女孩?

這個病態的馬力範。伊媚稍稍收斂笑聲,深吸了口氣,心裡偷偷咒罵。

「別玩了!離太陽到頭頂還有一點時間,我們繼續趕一點工作吧!」伊媚招呼大家,但顯然受了一點剛才話題的影響,平時大姊性格的大嗓門聽起來像是隨意開口發聲,氣勢完全不存在。然而一股酸楚也不知從哪裡開始竄起連結,三兩下迫得她整個心思充滿窒息的鬱悶。

「嗯啊哦....端娜啊!妳什麼時候跟西卡兒嗯啊哦....的?」

「妳閉嘴!」

那兩女孩著了裝開始除草疏苗,仍不願停止鬥嘴。伊媚輕輕搖頭,卻感覺有雙眼睛盯著她,她撇頭,看見是路格露眼神的關懷。

啊!那樣清澈、溫馴與體諒的眼神。

伊媚不禁暗自讚嘆,嘴角也立刻微微上揚。我沒事!她這樣示意著。

「我看我們今天就做到太陽爬上頭頂的時間,大家動作快一點啊!下午還要到巴拉冠幫忙烹調鹿肉呢!」伊媚忽然大聲地宣布。她的話又引起阿洛與端娜的一陣嬉鬧。

「端娜呀!下午吃西卡兒的鹿肉,嗯啊哦唷...」

「妳閉嘴,我看妳是急著要挑那些巴拉冠男人,妳好嗯啊哦...的,還說我。」
「妳才是...」
「妳才是...」

巴拉冠位在部落中央位置,作為集會、差勤調度與聚集男人的指揮中心,部落大小事多半在此商議尋求解決之道;集體性的部落慶典或舞樂歡唱,也必定在巴拉冠建築物前廣場舉行。西卡兒一行人清晨在部落東邊的莽原草埔圍獵一頭水鹿而回,便是直接送到這裡交由平日留守聽差的勞役級的青少年做處理。在幾個年長單身漢的協助下,還沒到中午,一頭高大強壯的水鹿已經完成燒毛、清洗、肢解、分離臟器等工作,在巴拉冠青年領導人的指派下,數串以手指粗細竹節削成條籤所串起的內臟切片,已經分別送往部落兩位領導人阿雅萬、拉汗的家中作為禮敬的貢品。

太陽才剛過頭頂,巴拉冠廣場已經陸續來了不少人。對於一天只吃早晚兩餐的部落人,不預期的鹿肉餐食宴會,的確是件不尋常而令人興奮的事,所以才過中午,不少部落婦女都已經來協助處理水鹿的內臟。廣場幾棵大樹下搭設起了四、五個以三顆石頭做成的灶子,灶子上安著由各家調借來的大陶鍋,準備處理內臟雜燴的湯料;灶子另一邊,則架起了三個烤肉用的架子。另外,接近爐灶的大樹蔭下,擺了幾簍以姑婆芋葉遮蓋的肉塊,還有上午採摘的鮮筍等湯料佐菜,調味的南樹子、鹽、薑也都備妥備便;由阿雅萬家送來的幾桶釀酒,也醒目地陳列在旁。

不等開始生火,兩棵樹旁已經圍著一群人,斥喝叫好聲不斷傳來。原來是西卡兒、少馬那一批今晨圍獵水鹿的漢子們,正在講述吹噓獵鹿的過程,在第一線面對水鹿主導搏殺過程的少馬特別起勁。年長的男人都圍了上去,幾個婦女也受吸引地前去聆聽,阿洛、端娜早就湊近這一群人中。特別是端娜,一雙美麗的眼睛一直沒從西卡兒身上離開過,時而笑,時而跟著驚呼。

這個吹噓場上,西卡兒並不多話,除了因為這一場圍獵是由他擔任指揮官,只負責導引手下變換位置引導水鹿進入陷阱,並沒有實際進入獵殺的第一線;所以只偶而點頭跟著笑,多半時候他心不在焉,眼神四處逡尋,頻向巴拉冠入口瞻望。而其他參與狩獵的漢子卻接力似的一句接著一句,一個比一個厲害,牛愈吹愈大引起一陣陣喧譁。只有在阿洛、端娜起身離開並加入正出現在廣場入口的伊媚、路格露、慕雅幾個姊妹淘行列時,眾漢子才突然安靜了一會兒,分出心思望著伊媚那一群姑娘。

灶子以及烤肉架上已經生火忙碌,年輕的婦女們幾乎都來幫忙了,其他的人又各自圍坐一起閒聊,只見老人們一個區塊談笑,沒烤肉的年輕男人又圈成一塊。伊媚這一群姊妹淘是部落女孩適婚年齡最美麗的一群,她們的到來令這些單身的漢子開始變得心不在焉。大家各找話題閒扯,儘可能放大聲浪吸引這些忙碌中的未婚婦女注意。吹噓場上,只剩下幾個人仍興致勃勃地說著圍獵過程,西卡兒早已經顧不得禮儀,交談中眼神不時地飄向路格露。
部落單身的年輕男子無不喜歡,甚至愛戀路格露。西卡兒並不是全部落公認的第一勇士,馬力範才是。在雄性動物優選法則的基因記憶裡,所有男子都有資格與西卡兒站在同一個基礎上,爭取他們所喜歡的異性,誰也不必在心理上屈服誰。這一點,西卡兒自然知曉,這麼多年屈居於馬力範之下,表面雖然沒有爭議,但心底爭雄之心卻從未平息過。西卡兒昨天傍晚無意撞見一群女人洗澡,給了他利用今天清晨編組狩獵隊的機會,證明自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英雄;而他也確實成功獵得了難得一見的大水鹿,即便馬力範現在就在這裡,誰也不能否定這一點,更何況,前些日子馬力範無緣無故地失蹤,如今又不明原因地爛醉而回。西卡兒原就是剽悍的漢子,不管之前誰怎麼評價他,此時此刻他是大英雄是無庸置疑的。西卡兒便是這麼認定的,所以他不同於其他漢子只敢偷偷望著那些姑娘,而是明目張膽地盯視著路格露,想捕捉路格露眼神裡對他的評價,因為錯過今天,那沉重的部落戒律,又將今天這種難得擁有的優勢給消弭掉。

但顯然路格露並沒有如西卡兒預期的回應,只見她跟著一群婦女在樹蔭下忙碌,一會兒協助烹煮湯料,一會兒檢視陶鍋,一會兒轉身走去取來備妥的野菜,才停下一會兒回應其他婦女說話,隨即又蹲下撥動柴薪。

西卡兒儘管渴望也無可如何,此時端娜卻迎上了他的目光,端著一張如檳榔花的笑臉,淡淡的卻飄著暗香。西卡兒趕忙移開視線,穿刺過陶鍋冒起的蒸汽,伸向廣場一群嬉戲的孩童,又穿越男子會所的基腳、屋頂,向山坡延伸。相思樹冠層交錯的枝椏裡,幾隻班鳩應景似地咕嚕嚕叫鳴,等候異性回應。

端娜十七歲,是個吸引人的女孩,瘦削的臉有著明亮水漾的眼眸,稍高的顴骨讓她從不吝嗇的笑臉多了幾分嫵媚;不胖但豐腴肉感的身體,經常地散發著一種暢旺的生殖氣息,也常令部落男子們遐想。端娜的美麗是部落男人們公認的,有些部落單身漢子不敢奢望路格露青睞,第一個期待就是端娜意外的撿選。端娜喜歡西卡兒,部落男人之間意會得到,西卡兒自然也知曉,他窺見過端娜豐滿飽脹的乳房,暗自迷戀那一環圍繞如苦苓樹子形狀的棕褐色乳暈;他目睹過端娜有意無意伸展的,如放大比例的山羌腿那般勻稱、光滑又充滿野性的長腿;那樣充滿情慾想像的軀體,曾讓他在多少夜裡遐思輾轉。西卡兒是部落最俊美的男子,身為部落領導人阿雅萬之子,他從不輕易向任何女子示好,以免讓部落女人有機會提出結婚的藉口。他不是厭惡端娜,只是現在他眼裡只有路格露,她是他不願輕易放棄的目標與希望。而今天,現在,他是主角,西卡兒想要更虛榮、更實質的獎賞,即使只是路格露的眼神正視;其餘的姑娘,他不想,也不屑要...(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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