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狂飆的年代 Rock 'n Roll:Down the Flaming Road(再版中)
【序】搖滾樂教我們的事 /忽忽

還沒認識梁東屏之前,我就已經是他的忠實讀者了。我喜歡他的文字時而嘻皮笑臉,時而滄桑世故,時而憂鬱時而冷冽,我更喜歡他的題材(包括影像)豐富寬闊,彷彿一道人生光譜,從濃烈的遊子心,到那熟悉遙遠甜蜜頹廢摧枯拉朽感傷多情的逝水流年。

沒想到就在網上認識他並通起咿媚兒來,更沒想到他每日必定慇勤轉寄如「床上十招」等「健身」電郵十來封,嚇得我花容失色芳心大亂,而他偶爾裝瘋賣傻卻又打了就跑(就是色大無膽好聽一點的講法啦),一下感性十足一下又肅殺無情,真是煩很大耶,我就想啦:這人怎麼降老了還這麼皮?可也因此,我不禁對他好奇起來。

 

女人最怕的就是好奇發作啊。

去年暑假他回台北,我們有緣相處了一個禮拜,在高速公路的夜行車陣中,我默默聽著他大半生的愛情故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慣於以背影斷句人生的中年宅男,竟有那麼多純情到爆的愛情故事,甚至在大部分的故事中,他總是被辜負的那一方──不過,這當然是他單方面的說法,無法求證。

「爛人情歌」,最後,梁東屏這麼嘲謔總結自己的愛情生涯。

當時聽著故事的我心裡流過的念頭卻是:為什麼每一個故事裡有那麼些經典不可逆的元素?「孤獨」,「背叛」,「失意」,「覺醒」──那不也正是我們從小聽到大的搖滾樂所帶給我們的巨大陰影?那躲藏在夢魘深處的,迷幻失落的六○年代,那使得成千上萬的青年陷入集體狂熱的超級符號,不僅是作為一種反叛斷裂的姿態,更是自由主義個人的極致追求:迷幻與藥物,反戰與嬉皮,性解放與烏托邦,殊不知數十年後,那一代聽搖滾樂長大的小孩如梁東屏如我,到頭來卻落得家無根,愛無根,心亦無根。

身為一個朋友我實在有點狡猾,因為我從來沒有告訴梁東屏這些,我只是默默欣賞觀察,也因我估計他根本聽不懂或者不在意(他完全不是這塊料),他之所以不自覺的,把悲劇角色都分派給了自己(到底是喜歡悲劇?抑或是悲劇英雄?)那是因為他心中有一個還沒有長大就老了的小孩,以至於現在,在他人生最好的歲月,他彷彿已全然對愛麻木無感。

然而我認為那無感後,其實情很深情很大。

只有情很大的男人才會那麼愛哭愛轉寄黃色笑話,也只有情很深的男人才會給一個素未謀面飄然遽逝的朋友小雲,寫一篇感情真摯卻不哀傷不做作的紀念文章,我甚且這麼想:如果有幸走在他前面(雖然我比他年輕很多),我也要他幫我寫那麼一篇美麗的文章。

之前我問他,你怎麼敢要我寫序?(言下之意……)
他回答:瓦挫A蛋(等)。(不言可喻……)

但我們都是在搖滾樂中長大的小孩(雖然我真的真的比他年輕很多),我們也都看遍了人生風景,那一點小情緒小過程,小愛小恨的,真的真的,我早已付諸一笑,還與天地。

那也是搖滾樂教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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