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饜
〈Grapes 葡萄〉 那首「剝個葡萄給我」也成了G小姐的招牌曲…
G小姐在夜總會表演脫衣舞,不因家裡有嗷嗷待哺的老母跟幼弟,不為了那來之頗易的收入,也不是像某些懷著星夢的女孩,把這行業當過渡時期遇到星探前攢錢的法門。她自負於自己得天獨厚的誘人胴體,又喜歡將它毫無保留地展示在男人們面前,因此對她來說,真沒有比這更適合的職業了。

G小姐上班的夜總會標榜高格調的路線,把每個舞孃都包裝成肢體藝術家,客人是能看不能摸的,這對G小姐而言再好不過。她對藝術或色情都沒有興趣,因為這兩者好像都超乎她單純的自戀想像空間;她要的就是挑逗最極致的表現,讓那些男人們在她肢體的舞動中勃起,讓漂浮在空中的情慾隨那一層層剝掉的薄紗點燃,焚燒她律動的曼妙身軀,激起她更磨人的舞姿。她總是很留神傾聽每一個扭動帶起那喉結吞嚥的咕嚕聲,或每一個足尖的鈴鐺挑起那呼吸濃重的鼻息;當她又解開一重羅衫翩然將它舞下,穿過一雙雙佈滿血絲的眼在耳邊響起的讚嘆聲,是比任何樂音都更美妙的。

夜總會明文規定不准客人碰表演中的舞孃,但沒有說舞孃不可以調戲客人;不用說了,G小姐絕對是個中能手。她會把透明得根本遮不住什麼的輕紗覆住的下腹在客人面前不住盤旋著,不時掀開那層紗撩著他們的眼;有時她會把光裸的胸在他們頭頂搖蕩,讓那乳尖在他們鼻尖一指之遙顫動;亦或她會把一隻上了油彩亮粉的玉足就搭到客人肩上,把她圓熟的臀部扭在他們面前,讓她腰間繫的絲帶鈴鐺貼著他們呼吸愈加困難的臉。

她的葡萄裝上市更使她舞后的寶座穩固無疑,主意起自偶然聽到那首叫「剝個葡萄給我」(Peel me a Grape)的歌。G小姐一向不在意歌詞唱什麼,因此那爵士女歌手磁性的歌喉吟誦出一長串物質主義統治下的男女遊戲法則,諸如男人該如何以貂皮香檳轎車奢侈品眾多服務討女人歡心等等,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好奇的是那句不斷重複的「我肚子餓了,剝個葡萄給我。」藏在那沒有聽懂的歌詞中的線索,她是永遠找不到的,但憑著幹這一行的直覺,她覺得永遠都填不飽飢餓的葡萄,也許能讓她的表演更上一層樓。

當G小姐第一次穿著用葡萄串成的比基尼和丁字褲出場,滿場愕然,熟客們睜著好奇的眼看她想耍什麼花樣。她以一貫的洗鍊舞步穿梭全場,在水蛇般蜿蜒的扭擺中將葡萄一顆顆解下,當場賞給滿臉垂涎的男人們,或讓他們自己摘下那葡萄;當然,規則還是要遵守的,無論他們用怎麼樣顫抖的手指摘去遮住她身體最引人遐思部位的葡萄,絕對不能碰到她。這個讓「秀色可餐」成為事實的新遊戲馬上造成轟動,而那首「剝個葡萄給我」也成了G小姐的招牌曲,她發現那帶點慵懶頹廢的爵士樂竟是她煽情的法寶,在那句「我肚子餓了,剝個葡萄給我」響起時,她有時會拋個葡萄到觀眾席,讓那些巴結的男人們剝了塞到她嘴裡。

很快地,G小姐的葡萄秀成為夜總會海報的主打宣傳,她甚至有專人幫她設計葡萄裝,精選各色晶瑩剔透、豐圓潤澤的葡萄,或是串成小花、星星的乳罩,或是丁字褲、流蘇裙,每天變換著花樣,將當天的表演帶到高潮。曾經有個心存嫉妒的同台舞孃也推出「櫻桃裝」抗衡,但櫻桃較之G小姐的無籽葡萄畢竟難處理多了,成本高而且不是四季都有,加上G小姐舞技還是藝高一籌,她王牌的地位絲毫沒有受到動搖。

這天,G小姐在歡呼中登場,發現座中有那麼一雙不尋常的眼睛盯著她。那眼裡的慾望不是她不熟悉的,就像其他人一般,當她還輕衣薄縷時他們就急切地用想像把她剝光,然後滿腦子不可告人的交媾姿態隨著她的舞也沸騰著。但那人的眼底除了這樣燃燒的慾望,還多了點什麼,他們第一次四目交接,G小姐發現那竟是冰冷得不可思議的空虛。她使出渾身解數,全座叫好之聲不斷,她看到那人眼中的慾望溫度升高了,但那揮之不去的空洞以同等的程度降溫。竟能有這樣的組合存在!

G小姐一個迴身,在他面前蜿蜒而下,直至豐腴的乳房晃在他眼前,而遮住它們的只剩下兩顆小小的紅葡萄。其他人都鼓起掌來,欣羨他的好運得到美人青睞,可以親手卸下這兩顆礙眼物。但他竟傾身向前,伸舌舔著那葡萄,他熟練而恰如其分地不讓舌尖落在不該落的地方,最後,萬分靈活地把葡萄吞入嘴裡。滿場屏氣凝神,守在一邊的保鏢也緊張兮兮地盯著,唯恐客人知法犯法壞了規矩,隨時準備上來規勸。當他以令人驚異的絕活將那兩粒葡萄吃了下去,滿場歡聲雷動,為他精彩的表演喝采。

終場G小姐和其他小姐們出場謝幕時,感覺到那個人還在盯著她,第一次,她感到全身在那目光下戰慄。之前,當他耍著特技攫取她雙峰的葡萄,她已經覺得那滾燙的舌不是落在葡萄,而是她的乳頭上;當他的表演結束,她必須站起身來繼續她的表演時,她的乳尖還顫抖著,殘餘著他的溫存讓她幾乎都站不穩。G小姐看著那雙依舊是慾望與空虛交織的眼,那悄悄在唇邊輕舐的舌尖,身體又熱了起來。

G小姐躺在他那張大床上,全身赤裸,但此情此景大大異於舞台風情。跟著他上了車、來到他公寓以致寬衣解帶彷彿只是幾秒鐘的事,但裸身在這床上已經過了幾千年了,而他居然沒什麼動靜。他就坐在她身旁,手裡一杯紅葡萄酒,那麼好整以暇地以欣賞藝術品的眼光,細細品鑒她精雕細琢的軀體每一個沙丘與谷壑的曲線色澤。G小姐第一次感受到她恣意施加給夜總會客人那無盡的挑逗勾引與永遠達不到的慾望是什麼滋味,她全身在那人的目光下燃燒,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受不了這折磨地怒吼著,要他愛撫,要他舌底的銷魂;甚至,在男人面前每天裸身數次的G小姐,第一次體會到羞愧的感覺,身心都那麼一致地吶喊著,啊,為什麼不動手!

他將酒杯舉近了她,將杯中所剩緩緩傾在她身上,隨即俯身舔舐從她胸腹滴落那嬌豔如此的酒液。「啊,」G小姐閉上眼睛,這是她期待已久,舞台上那一幕的延續,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她全身在這美妙的戰慄中沈浮著。但很快地,無上的快感轉成另一種形式的煎熬,他就這樣撫遍吻遍她全身,慾火已燃得不能再高了,他卻絲毫無意登堂入室。

G小姐將那纖纖玉手伸向他褲襠,不敢相信他竟如此能忍,但在那裡,等著她的不是生意盎然的伊甸園之蛇。她摸到的是一團死肉,再怎樣的煙雲驟雨都不會讓它從沈睡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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