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刻文學生活誌》2011•四月號:詩人歌者,不老傳奇──巴布•狄倫BOB DYLAN
奧斯卡的紅利和詛咒 /香港.林行止.文

奧斯卡的宣傳活動雖與好萊塢電影公司的盈利能力關係不大,但對得獎藝人則有重大影響,這不僅僅在獎項為他(她)帶來無窮無盡的無形收益,還有實質金錢報酬,以得獎者的才藝獲得行家確認,聘請者眾,有限的時間愈值錢,其身價驟升,進帳當然相應增加。

二○○四年六月二日筆者在〈社會地位高平均壽命長〉一文(收入台北遠景《泰山壓頂》及香港天地圖書《物外逍遙》),引述兩名醫生〈適者生存——奧斯卡得獎的男女演員〉這篇發表於醫學學報《內科年鑑》(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的論文,作者們「長期追蹤」一千六百四十九名曾獲提名角逐奧斯卡獎藝人的健康狀況,特別是關注壽命短長,得出這些藝人壽命中位數為六十六歲,獲獎者的壽命較落選者長三•九年(79.7比75.8歲)。這種年齡差距看似不明顯,但他們指出,如果癌病突然消失,北美人民的平均壽命不過提升三年半而已。三•九年因此是不容忽視的數字。

 

得獎者何以較長命、有「長壽紅利」(longevity bonus)?答案是,獲業界和觀眾認同,可能使他們「心境舒泰」(peace of mind),心廣不但會體胖,且是長壽之本。事實上,得獎藝人不但演技獲好評、掌聲雷動,還因片約「如雪片般飛來」,收入大增,備感歡欣暢快,且物質生活可以過得更舒適,當然還可獲得較佳的醫療照顧,這是演技未獲肯定因而鬱鬱寡歡者所無法達致的境界。心情不同,這是得獎者與落選者壽元短長有別的一項非常重要的心理因素。

醫家上述的發現,與英國權威的病理學家、倫敦大學書院教授米高爵士(Sir Michael Marmont,1945-)的經典著作《身分症候》(Status Syndrome,2004)的突破性發現,不謀而合。在本書的長序中,作者指出因工作成就帶來的社會地位在影響壽命上,比遺傳因子、飲食衛生以至是否吸菸飲酒更重要;那即是說,一個人不抽菸、不酗洒、有優質基因及天天按照營養師開的餐單進食,如果在社會上不受重視(遑論被鄙視歧視)或他不滿意社會大眾賦予他的地位,即那些老是抱怨懷才不遇、社會對他不公平的人,平均壽元肯定低於那些享有較高社會地位和對工作或事業有高度滿足感者。米高爵士和他的研究團隊在這項研究上花了三十多年,得出決定壽命短長亦受非生理因素的影響,被學界視為科研上的重大突破。

奧斯卡(和其他社會認同的榮譽如諾貝爾獎等)得主名利雙收,飄飄然、自我感覺良好,有如服了延年益壽的「仙丹」;可是,三名電腦科學家(分別在卡內基梅隆及多倫多大學任教)今年一月間發表的研究報告〈奧斯卡的詛咒〉(可於ssrn.com免費下載),根據對一九三六年至二○一○年奧斯卡七百五十一位最佳男、女主角大獎得主的調查,得出最佳女演員突然爆紅後較易走上婚姻破裂之路,而最佳男演員則無此「弊」(加上引號是有感不少「潮人」並不以為離婚是壞事)。

統計顯示,百分之六十奧斯卡獎得主以離婚收場;最佳女主角的平均婚姻年期為四•三年,獲提名而落選者為九•五年;男演員不論得獎與否,平均婚期十二年。造成這種不相稱效果(asymmetric effect)的婚姻現象是有其社會根源的。根深蒂固的社會規範是,男性為一家之主,而「主」的地位是入息較高得來的,這種千百年世代相傳的慣例,令男性在可能範圍內避免與「高他一等」的女性結婚,乖離此軌跡的婚姻關係,不僅家庭間齟齬頻頻,外人亦會以「奇異眼光」看這種組合,令夫妻關係較難「和諧」。社會學家一早指出妻子賺得比丈夫多,她們離婚風險亦較高,而在這種情況下,挽救婚姻的一項方法是高薪妻子做更多家務……。奧斯卡金像獎女主角帶來的聲譽與財富,令其良人坐立不安(discomfort)的現象不能不予注意;另一方面,女主人大紅大富後,既可能因為自己的成就破壞了維繫傳統婚姻關係的均衡而不自在,亦可能滋生打破現狀闖新世界的自信,至於走紅後誘惑是否更多,已不在學者考慮之內,而僅僅是面對上述這些變化,已令名利雙收的妻子不在乎衝破婚姻的樊籬。金像獎女主角婚期較短,並非毫無憑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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